觀嶺鎮,南林城下的一個小鎮,因靠近南荒大山,所以小鎮並不繁華。
三人都不是第一次來鎮上,李黑土曾經在鎮上乞討過。沒有閑逛,李芸娘直接帶着李黑土去找鎮上的郎中。
「三位是誰看病啊?」一個比王一針稍微年輕的郎中問道。
「是這孩子。」李芸娘將李黑土拉上前。
郎中讓李黑土坐下後,開始搭脈聽診。如同王一針一樣,這郎中也沒看出個所以然,便開口問李黑土有什麼病症。
這才得知李黑土被雷劈過,患有頭疾,發病時瘋瘋癲癲。
郎中陷入沉思,良久才說道「家師曾跟我說過這種病,只是那人並未被雷劈過。不過你所說的病症倒是一樣,時而發病,發病時頭疼欲裂,瘋瘋癲癲……」
「那人治好了嗎?」李芸娘問道。
「唉!」郎中長嘆一口氣,「家師對其醫治多年,都未能治癒,後來那人沒了清醒之時,成了一個瘋子。不久後,終是忍受不了頭中的劇痛……」郎中並未往下說,可三人都知道那人最後應該是死了。
「神醫,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嗎?」李芸娘不死心問道。
「老夫慚愧,可當不起神醫之名,只是老夫也無能為力。」郎中搖了搖頭。
三人聽後,都一臉悲戚。李芸娘更是哭了起來,可憐這孩子,沒被雷劈死,本以為活了過來,沒想到老天爺還要他受盡折磨而死嗎?
見三人一臉絕望,郎中不忍。「你們可以到宣京城去看看,許是家師醫術有缺,才對此症束手無策。家師曾說,宣京城裡多是名醫,醫術更是遠勝過他。」
「宣京城?那裡真的能治好嗎?」
「這……只能試一試了,若是宣京城都治不好,那就沒辦法了!」郎中說完,便抬手送客。
李芸娘謝過郎中,帶着兩個孩子走了。
「娘,宣京城在哪,咱們現在就去嗎?」
李芸娘也不知道宣京城在哪裡,只能回去跟那些客商打聽打聽。
收霧菊的客商早就離開了村子,但平時還有一些去南荒之地打野物的獵人在村裡歇腳。這些人打到野物就會拿到城裡去販賣肉和毛皮,打得多了就會給村民分一些肉,村裡的人可都吃過呢。
李黑土依舊在茅草亭里教書,有時還是會傻呵呵的,並沒有將郎中的話放在心上。
可李芸娘卻極為上心,但凡是有外人來村,就會打聽宣京城的事。終於,李芸娘多方打聽後得知,宣京城跟小南村遠隔萬里,走路差不多要走一年。
李芸娘沒有放棄,開始存錢,為去宣京城看病作準備。更是找到村長,說自家孩子教書,要收取學費。
村長得知原因後,跟村裡人說了一遍。各家各戶不管有沒有孩子讀書,有錢的捐錢,沒錢的捐物。只是村裡人實在是沒有太多的銀錢,不然也不至於孩子都讀不起書。
看着眼前的幾十個銅錢,還有一些村民給的東西,李芸娘嘆了口氣,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春去秋來,一年一度的鄉試又要開始了。李黑土知道自己一寫字就會發瘋,便放棄了參試。
夜晚,李黑土望着窗外,到小南村已經有一年了,自己也真正有了個家。
在村裡教書,村民跟孩子對自己也很好。只是自己卻再也無法考取功名了,李黑土看着桌上的筆,怔怔出神。
突然,他想到,既然不能用筆寫字,那我用筆畫畫呢?會不會一樣發瘋?
李黑土看着天上的月亮,拿起手中的筆畫了起來。這次,李黑土沒有發瘋,一輪圓月出現在紙上。李黑土伸手一招,月亮從紙中飛了出來。
跟之前畫的黑虎不同,這畫出來的月亮不是黑色的,而是跟天上的月亮一樣明亮。李黑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,只知道自己又能拿起筆了。
月亮升到房頂,碰在房樑上,化作無數光點,飄滿了整個房間,煞是好看。
小草還沒睡,看到李黑土的房間這麼亮,好奇地推門進去。
「哇,好漂亮啊,大哥,這是什麼?」
「這是月光!我畫出來的。」李黑土也很高興,自己終於可以再拿筆了,而且畫畫還不會發瘋。
「娘,快來看看,大哥畫了一大片月光。」
李芸娘聽到畫畫,拿着草鞋跑了過來,朝着李黑土就要拍下去。
「大娘,不要啊,我沒瘋!」李黑土不習慣叫「娘」,一直都是喊李芸娘為「大娘」。
聽到李黑土叫自己「大娘」,李芸娘也很是奇怪,怎麼這次不瘋了?
「大娘,你看,這是我畫的月光!」
「沒瘋就好。」李芸娘沒去看那月光,抱着李黑土的頭左瞧右瞧,發現真的沒犯病,這才放下心來。
三人坐在床上,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。房裡的月光跟屋外的月色遙相輝印,夜晚的涼風吹過,樹葉沙沙作響,偶爾還能聽到遠處的犬吠聲。
這滿屋的月光,彷彿洗去了三人內心的惆悵。
「真好看,真好,這麼說,你的病是不是好了?」李芸娘問道。
「我也不知道,你們都說我會畫畫,我就想着不能寫字,那就試試畫畫,沒想到頭居然沒痛。」
「再試試?」
「嗯。」李黑土拿起筆想了想,畫了一朵花。手一招,花從紙中冒了出來,碎散開來後,房間里又飄滿了花香。
「好香啊,這是我聞過最香的花了!」小草說道。
李芸娘喜極而泣,拉過兩個孩子的手,緊緊地抓在一起。「真好,真好。」李芸娘一個勁地說著好。
李黑土頭疾痊癒的消息,很快就傳遍了村子,村民們都發自內心的高興。在他們看來,這是自己孩子的先生,對他們可是有恩情的。當然還有一點,就是再也不用擔心李黑土畫畫炸他們了。
南林城
老陳幾經打聽才找到水墨城的畫師。幾位畫師遊歷至此,剛好在南林城落腳。
老陳見到畫師時,幾人正在喝茶賞畫,互談心得。老陳遠遠地便彎下腰,拱手行禮,「拜見諸位畫師大人。」
幾人有些疑惑,不知老陳找他們何事。坐在邊上之人,此時站了起來,回了一禮,「大叔不必多禮,我等皆無官職,與平常百姓無異,何來拜見之說?」
老陳疑惑了,這跟說書人說的可不太一樣啊!不過見幾人如此和善,老陳也放下心來,打交道可是身為客商的老陳最擅長的了。
「倒是我唐突了,貿然打擾幾位小兄弟的雅興,是因為有個重要的消息要告知。」
「哦?大叔請說。」聽到重要消息,幾人都好奇起來。
「哈哈……」老陳直起身,打了個哈哈。
此時靠里的青年立刻會意,「是我等失禮了,大叔請坐。」
老陳賣關子的意思只是想談談報酬,可沒想着端架子。見幾人如此禮遇,便拉過旁邊的長凳,坐了下來。
老陳還沒開口,靠里的青年又說話了。「大叔不妨直言,若是消息對我等有用,必有酬謝。」
聽到這話,老陳放心了。「那我就直說了,我叫陳耳,是一個來往各地的跑商。幾日前在那小南村遇見一位少年,這少年可謂是天生畫師,我看他小小年紀,不過十四五歲,便已有宗師之境……」
「哈哈哈!」老陳話還未說完,幾人便笑了起來。邊上的青年說道「大叔莫怪,非是我等無禮,實在是你說的太過匪夷所思。你可知十四五歲的宗師境畫師意味着什麼,這就好比剛破蛋的麻雀便會飛,剛出生的小人便會跑!」
「哈哈哈~」幾人又是一陣笑。
靠里的青年說道「姚兄,何不聽大叔把話說完。大叔,你是如何得知此人是宗師境畫師的,不妨將你所看之事詳細與我等說說。」
老陳聞言,便將那日的事情細細說來。
聽完老陳說的,幾人更是啞言失笑,紛紛搖頭。「大叔你這是越說越離譜啊,照你所說,此人能畫出花草樹木,蟲魚鳥獸,這分明已入大宗師萬物出畫之境。只是你說的炸畫,又分明是連大師境的繪神畫意都未曾達到,這前後矛盾之言,實在令人難以信服。」
老陳當即拍着胸口保證自己所言句句屬實,只是幾人都不當回事。
只有靠里的青年拿出一幅畫,當作謝禮贈與老陳。老陳得到畫,也不再多說什麼,報酬拿到了,也不管他們信不信。
「江兄,你真信了那大叔的話?我看他就是滿嘴胡言。」姚倉說道。
「信與不信,你們不都心中有數嗎?我看他也不過是被江湖把戲騙了而已。」江落英搖了搖頭。
「那你還送畫給他?」
「不過是普通畫卷,我爹說過,在外遊歷,要以禮待人。」
「江兄,你對這『禮』怕是有誤解吧?」
老陳高興地找到同去小南村的幾位客商,江落英口中的普通畫卷,可值他們一輛車的貨物呢。
大宣朝尚畫,達官貴人附庸風雅,平日里便多有攀比。下面的小官若是能得一幅出自畫師之手的畫,也足夠邀人共賞了。